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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与座师潘芝畦

  潘芝畦传略(1823—1900)

  先生讳喜陶,字芝畦,号燕池,海宁硖川(今海宁硖石)人。父潘华,秀水训导,母陈氏。先生幼颖异,读书目数行下。稍长,从同里宿孺许羮梅光治游。咸丰甲寅(1854),受知德化(福建省县名)万文敏公,以古学第一名入州庠,逾年擢高等,援例就教职。同治四年乙丑(1865)檄署安吉,主是年安吉县庚申科(1860)补考。时大难初平,士皆废学,先生至,循循善诱,见有质可造者,加以培植,令读线装书,如张孝廉行孚、施中翰浴升、吴大令俊卿,不数年均有名于时。明年起先后权永康、永嘉,兼摄平阳教职。至去任后一、二十年,尚有不远千里贻书请业者,其教之泽,人可知矣。最晚莅象山,年逾七十,犹课士。又嗜金石书画,能辨别真膺,远近推为赏鉴家。居乡,足不履长吏之庭,里有以公事,干谢不敏。尤长词赋,工六法,而画梅尤臻绝诣,初学二树,旋学冬心,久之面自具机杼,暗香疏影,朗出笔情趣之外,故其为诗书写性灵,牢笼物态,初若无所师承,徐味其旨,乃出于庾、鲍之间。由其天性淡荡,随事讴吟,诗如其画,画如其人;画不能掩其诗,诗不能掩其画也。著有《梅花庵诗集》、《朴庐诗存》、《文存》各若干卷,藏于家。

  生于道光癸未(1823),光绪二十六年(1900)病殁,享年七十有八。膝下有子一,斯言,州庠生,议叙五品衔即补县丞,有才名,前一年卒;女三,长适国学生闵树模,次女字儒童徐章烜,未婚守贞,亦擅丹青,能传先生画学;三适丁酉科举人吴昌祺。

  (节录海宁朱昌燕《潘广文燕池先生传》)

  秀才乙丑补庚申

  清同治乙丑年(1865)春,一直在家乡海宁任教官的潘芝畦,忽然接到上司转任他为安吉县教官的一纸公文,打破了他逾十年之久的平静生活。上命不可违,他立即打点行囊,告别家人,乘一叶小舟溯西苕溪而上,来到安吉县城履职,这一年他43岁。

  是年正是太平天国战乱结束的第二年,硝烟尚未散尽,眼前的一切都还是杂乱无章、百废待举,连他的办公场所学宫也正在仓促修建之中;更大的难题是他要主持一次全县庚申(1860)科的童生补考,而通告贴出以后,报名者竟廖廖。——长达五年的战乱使安吉全县人口锐减,十不剩一,其中的读书人所剩无几,即使仅有的几个,也因为生计“皆废学”而躬耕于田亩。于是,潘芝畦只得由衙役陪同到各地上门调查,并“循循善诱,见有质可造者,加以培植,令读线装书。”

  潘芝畦经过多日的奔波,好不容易才凑集了几十名考生。考试那天,他站在学宫前,看着拎考篮的考生鱼贯而进学宫边简陋的考棚里,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其时,吴昌硕父子不久前刚从鄣吴村迁来安吉县城桃花渡,开辟“芜园”暂住,过着“赤手把长镵,种竹开茅堂”的耕读生涯。在这之前五年避难生涯中,昌硕父子颠沛流离,饱尝乱世颠簸之苦,早已心灰意冷,遑论读书之事,从此绝意仕进,补考一事听过也就算了。正好,其父吴辛甲应县令之请协理清理赋税,日夕与学官潘芝畦见面,潘就数次亲赴芜园,力劝吴昌硕应考,吴昌硕碍于父面,这才勉强答应。不料,发榜时吴昌硕竟列名榜上,侥幸得补庚申科博士弟子员。

  ——正是在这场不同寻常的考试中,时年22岁的吴俊卿(吴昌硕)与43岁的学官潘芝畦不期相遇,开始了一段长达三十余年的师友交。

  1865年春的这场不寻常的补考是吴昌硕生平第一次科考,其“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戏剧性结果,使他终生难忘。民国九年庚申(1920)秋,进入晚年的吴昌硕回忆起这一年正好是“入泮”(1)周甲(2)之年,遂作《重游泮水》诗记之:

  秀才乙丑补庚申,天日回头梦已陈。诗逸鹿鸣芹且赋,年增马齿谷为神。悬瓢饮择涓涓水,乞米书成盎盎春。珍重吴刚频历劫,可怜孤负月前身。

  皇皇群议当中兴,大隐冯谁识子陵。饮泮介眉今眠昔,凌霜晞发我非僧。花风黯淡栖穷鸟,海色茫茫徙大鹏。畦菜媆黄池满绿,扶衰倔强一枝藤。

  次年(1921)八月,吴昌硕意犹不足,更治“同治童生咸丰秀才”一印,在边款中重现了六十年前在潘师“强曳之”下应试的场景:

  予生不辰,于咸丰十年庚申随侍先君子避洪杨之难,流离转徙,学殖荒落。同治四年乙丑,乱靖,广文潘芝畦师强曳之应试,乃入学。予赋《重游泮水》诗云:“秀才乙丑补庚申”,纪其实也。辛酉良月,昌硕客沪上,更治石志之。时年七十又八。”

  (注释:1、入泮,科举时代学童入学为生员,称为“入泮”;2、周甲,谓一个甲子,即六十周年。)

  大难初平后的安吉城,正处于百废待举的复苏之初,校官潘芝畦在完成了庚申科的补考后,终日忙于学宫的日常事务,公余之暇便与地方文人,如正在县衙协理清理赋税的吴辛甲等切磋艺文,相交颇欢。吴辛甲和潘芝畦,一个是乱世中的不仕举人,一个是饱读诗书的现任学官,又一同在安吉县衙任职,年龄相仿(吴45岁,潘43岁),意趣相同,自是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潘芝畦为人浑厚和雅,人缘极好,对这场考试所录不多的博士弟子员中,独对“有质可造者”的吴昌硕等青睐有加,公余之暇,常至城外芜园中趋访昌硕父子。潘素爱杯中之物,常与辛甲同饮,往往相互扶醉而归。一日,潘师见吴辛甲案上陈有文房四宝,一时兴起,摊纸濡笔,涂抹起来,不一会,数枝梅花便跃然于纸上,一旁的吴辛甲,亦来了兴趣,赋诗一首赞之(诗佚),潘亦即依韵和之:

  吾岂瓠瓜也,胡然系一官。治田君有政[时方办清赋,如川(1)董其事] ,司铎(2)我无端。宵冷衾重展,灯疏影独看。翻疑真铁干,竟到十分寒。(《梅花庵诗集卷一·余画梅数枝吴如川孝廉以诗相况依韵和之》)。

  ——原来,潘在海宁时就工于诗书画,有“郑虔三绝”之誉,尤擅画梅。其画梅学汤贻芬笔路,善以飞白笔法扫画梅花,画梅不曰“画”,而谓之“扫”。自此之后,潘校官善画的名声不胫而走,传遍安吉城,络绎有向其求画者。吴昌硕正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以屡获亲睹潘师作画的机会。

  潘芝畦暇则恣游山水,常步至东门外西苕溪边观景,在安吉时曾吟有《清溪》一诗以明志,以水为喻,警策自己要像眼前的溪水一般“清澄彻底”,“毋俟沦流俗”:

  (安吉东门外溪水清澄见底)

  在山泉水清,出山亦不浊。此乡多山水,吾缨斯可濯。东流入苕溪,环山行屈曲。百里一回首,已失真面目。昔在山之阿,混混方流玉。波澂孤月明,影照万山绿。迄逦入人境,清气难可复。膻腥日渐侵,游泥频相逐。习染深益深,问之殊不觉。吁嗟水犹然,毋俟沦流俗。(《梅花庵诗集卷一·清溪》)

  游宦的生活是清苦的,特别是大难初平后的安吉县衙,条件简陋。深秋夜晚,一人蜷宿于学舍里,更显冷清。山城的夜晚,寒气阵阵,簟凉如冰。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遂披衣而起,吟诗以遣怀:

  梦醒山楼夜气澂,欲明还翳剩寒灯。心房当户漏频转,枕簟如冰霜暗凌。孤影太癯清比鹤,闲管无事淡于僧。披衣起坐增惆怅,拟写新诗懒自誊。(《梅花庵诗集·卷一《枕上偶成》)

  同治五年丙寅(1866)秋,潘芝畦任安吉学官的次年,他忽又接到上司的公文,命他限期赴浙南永康县任职。他只得整理行囊,依依不舍地一一告别同僚和朋友,然后来到东门外的马家渡上船。吴辛甲父子闻讯后早就赶来渡口送行,吴辛甲赋诗两首留别:

  岂是前生夙订盟,匆匆祖饯倍关情。多君挥洒称“三绝”,(谓诗画书也),愧我颓唐了此生。桃李频年叨再植,芙渠一路送长行。他时花发河阳好,行见淇园贲(3)斾旌。

  鸳水当年记束装,几回觅句检行囊。极难抛弃为诗友,最易分离是宦场。小别古桃情倍切,后期携李约应长。琵琶如谱浔阳调,料得江州泪满裳。(吴辛甲《半日村诗稿·送潘芝畦广文留别原韵》)

  ——潘芝畦在安吉的学官生涯虽只短短的一年余,却在他的人生留下了浓浓的一笔;他慧眼独具,力劝吴昌硕参加乙丑年补考,成就了他的一次科举梦,并因此而相识、相知,成为忘年交。

  (注释:1、如川,吴辛甲字;2、司铎,喻掌管文教的职务;3、贲,音bì,饰也。美饰。)

  梅花有信递春来

  时光匆匆,自潘师别后,转眼间过了十年。光绪元年乙亥(1875),吴昌硕是年赴杭州(武林)乡试,听说潘师亦居于武林,遂趋访之。只见潘师虽才53岁,却已鬂发尽白,较十年前衰颓尤甚。环视四壁徒然,知其师境遇不佳,不禁为之黯然。久别重逢,两人相叙竟日。临别之际,吴昌硕求作画留念,潘师自不推让,展纸研墨,命笔立就数幅;吴昌硕亦立即刻印一方赠之,文曰:“喜陶之印”。两人依依惜别,自此人海茫茫,又不知何日才得相见。

  又五年后的光绪六年庚辰(1880),时吴昌硕寄寓于苏州吴云两罍轩,并为佐贰小吏,家境稍宽。一日,忽接到潘师由海宁所寄来信,询问近况。吴昌硕得信后大喜,即赋一长诗奉答:

  薄宦如游民,浮家累妻孥。一屋雨打头,达旦声咿唔。呼名鸟友朋,闭户人菰庐。能狂山简谁,固穷东野吾。读书万卷愁,凿石双手痡。那知刻画能,深入贫贱涂。游刃虽有余,见咄屠门屠。吾师旅食宽,叹息门下孤。容鬂感苍凉,心血愁雕枯。来书赠我言,自苦何为乎?局促人中龙,浩荡江头凫。时光任转移,富贵何有无。春江酒变成,此说良不诬。与公烂醉期,行止交相扶。(《吴昌硕诗集《潘燕池先生书问近况奉答》)

  是年秋,潘师亦来诗以寄悠悠相思之情:

  经年别吴子,悠悠长相思。相去百余里,会面洵可期。岂知音书绝,如隔天一涯。我生鲜兄弟,孤愤无所依。交游虽云多,志意未能齐。何况散四方,迢遥莫致之。惟君咫尺近,亦如千里睽。金闾一聚首,两度秋风吹。展转复反侧,别绪萦我怀。曷不荡桨来,同寻九龙崖。品赏第二泉,泠然沁心脾。再作十日饮,快与平原偕。思君如日月,照我心同归。长言诉离别,愿子意无违。(《梅花庵诗集·寄怀吴仓石苏州》

  八月,吴昌硕因离家日久(已逾五年),思乡心切,始作《芜园图》,自题以诗,并征求友人题咏;金树本为之首题《芜园图》,潘芝畦闻知后,彷佛又回到了十余年前“竹篱深处小堂开”的芜园里,与昌硕父子“浊酒拨醅”、扶醉同归的美好时光,一时百感交集,题诗寄之:

  桑柘扶疏没草莱,竹篱深处小堂开。知君足欲苟完矣,使我遥闻亦快哉。浊酒拨醅须客至,梅花有信递春来。山中品味无鲜美,菜甲(菜初生的叶)姜牙喜自培。(《梅花庵诗集卷二·再题芜园图寄仓石》)

  其后,潘芝畦先后又有《延月寄仓石》、《寄仓石》等诗寄怀吴昌硕(诗略):

  又一日,吴昌硕偕友朋夜登苏州阊门北寺塔,咏诗以怀古,并寄潘师:

  北寺塔高云上撑,荡胸云气接沧溟。下当头月水浮槛,续万古愁风语铃。人静四闻天籁奏,鸟啼一唤野烟醒。南征诸将安危系,来傍明河望晓星。(吴昌硕《元盖寓庐偶存·夜登北寺塔》)

  潘师接诗翰后,即和诗一首寄苏州吴昌硕:

  登高一望空万有,夜气郁郁极南溟。有愿直教雄负弩,无风尤喜静收铃。及时美士才偏隽,随老羁人梦欲醒。回忆昔年诸伴侣,几行落落似晨星。(《梅花庵诗集卷三2·和仓石夜登阊门北寺塔元韵》)

  (笔者注:《夜登北寺塔》一诗《吴昌硕诗集》中未收,后检吴昌硕《元盖寓庐偶存》时见有此诗,其诗韵相同,当为潘之和诗无疑。)

  光绪十六年庚寅(1890),吴昌硕和友朋游嘉善魏塘,饮于农家,酒酣之余作诗寄潘师:

  乐喧瓴缶会高朋,紫芋青浦料熟蒸。在手酒盃酬老圃,戴头花朵摘秋藤。犬声号断穿林月,牛鼻喷翻挂壁灯。输尔南村先卜宅,魏塘亭子觊吴兴。(《吴昌硕诗集卷四·饮魏塘田家》。

  时潘师居苏州,遂作诗和之:

  糯稻新舂集友朋,浮浮香气却初蒸。嘉宾戾止开新酿,父老行来只杖藤。一角槿篱筛破月,半张芦箔漏残灯。田园风味无穷好,东作纷纷取次兴。(《梅花庵诗集卷四·和吴昌硕田家元韵》)

  ——自光绪六年庚辰(1880)吴、潘恢复联系起,至光绪十六年庚寅(1890)的十一年间,吴、潘两人虽各居一地,但鱼雁往来仍不绝于缕,正像潘芝畦在《再题芜园寄仓石》一诗中所言:虽不能“浊酒拨醅须客至”,然而“梅花有信递春来”,师生两人依然可借此各诉衷肠。

  作画之乐乐何如

  光绪二十二年丙申(1896)秋,74岁的潘芝畦已回故里赋闲,犹为吴昌硕所画的《壬辰山水》八帧题《雨中花》词,且在题词时自谦为“同学弟”:

  苦瓜遗则藏君肘,青藤妙缔怀君袖。笔阵凌云,墨花喷雾,一片灵机失。画法纵横未曾有,诗情旷放疑天授。胆慑蛟龙,气吞河岳,青止于蓝右。丙申秋日,昌硕仁弟自画山水八帧,属题,谱《雨中花》一阙以应,即命粲政(正)。同学弟潘陶,时年七十有四。(《梅花庵诗稿·旋里小草·词》)

  是年岁寒,吴昌硕致其师诗翰六首,题为《李紫璈大令以去官乐诗六首见示,予计近来之可乐者依韵和之》,这也许是吴潘两人最后的诗翰往来:

  《作画》(见汪巢林墨梅,秃笔拟之,益韵寒色)

  道人墨法梅花熟,前村雪后春风促。孤山庾岭几席呈,独破吾庐愿亦足。作画之乐乐何如,一水一石神幽居,下酒不烦摊汉书。(其一)

  《读碑》(得古碑拓数十种,闲窗聚观,可得古人运笔之妙)

  秦碑汉碣作俦侣,丞相中郎相尔汝。摩崖世刻尤瑰奇,风雨如闻鬼神语。读碑之乐乐何如,收罗金石患不多,土缶一击乌乌歌。(其二)

  《赋诗》(诸汉威孝廉赠《霜红龛诗集》,奇古孤秀,细咏其味,可汰冗弱之病)

  阴?好句琼瑶惊,百读盲眼千秋明。醋雍走入髭拈断,古人同好心骨轻。赋诗之乐乐无已,两头磨墨半尺纸,行路还期一万里。(其三)

  《凿印》(为西蠡主人刻校勘书籍印,用古甓文字写,奇肆无比)

  金石刻画吾所长,访砖策蹇还飞樯。卅年湖海恣探讨,残砖断甓买归装。凿印之乐乐何极,玉泉渴饮枣饥食,仙之人兮敢谁测!(其四)

  《礼佛》(方外交密明赠古瓷弥勒像,焚沉水香,合十对之,有萧然出尘之想。)

  老夫贪佛天游心,偶然拾得千番寻。一蒲团外万梅树,闭户即到云山深。礼佛之乐乐何似,石火烹泉中夜起,破屋数间而已矣。(其五)

  《涤砚》(出旧藏砚,指拭洗之,如与故友重逢,静几明窗,为之新醉。)

  青花鱼子安足数,施食天涯共甘苦。拂尘细浴胥江水,拓铭更续高氏谱(谓南阜)。涤砚之乐乐无央,古洗文字汉吉翔。子孙久久传芬芳。(其六)

  (芝畦夫子大人诲正,丙申(1896)岁寒,门下吴俊卿)

  结语:

  吴昌硕早期学画的师承关系

  关于吴昌硕学画的起始,王个簃曾在一篇回忆录中说起:“吴昌硕晚年曾对诸贞壮说:‘三十学诗,五十学画’,实际上并非如此。我有他五十自寿的一幅菊花图,笔墨蹊径绝非初学所能到。当初以为他真是‘五十学画’,实际上只是他一种虚怀若谷的表示。”(《缶师的回忆》)言外之意,他认为吴昌硕学画就是在五十岁之前。

  而书画理论历史研究专家单国霖则认为,吴昌硕一生学画进程大体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时期自三十多岁到五十岁前后,主要倾力于学习和领会传统技法,以求在形神上得古人之精髓,可称为“以古为法期”(后略)。(《贵能深造求其通——论吴昌硕绘画艺术的继承与创新》)

  众所周知,吴昌硕从事最早的艺术探索是篆刻,早在少年(十四岁)时期即在辛甲公的指导下涉足于刻印,故有“予少好篆刻,自少至老与印不一日离,稍知其源流正变”的名言(吴昌硕《西泠印社记》),且在同治八年(1869)他26岁时就编成了第一部印集——《朴巢印存》(未刊)。相对来说,他的学诗、学画起步则较晚,应是在同治五年(1866 )“秀才乙丑补庚申”以后的“芜园”时期,始从同里施旭臣受诗法,并从老师潘芝畦学画梅才开其端,其时吴昌硕已是23岁的青年。

  吴昌硕十年芜园时期的主调是清贫和忙碌:耕读之余既要学诗又要学画,又要篆印会友,自然是十分艰苦。笔者不经意间发现吴昌硕曾有一首题画诗《梅花》(无纪年),二十四个字,真个是道尽了他的“十年辛苦不寻常”:

  十年辛苦嚼墨,打得圈儿才熟。不知是墨是花,写寄美人空谷。(朱关田编《吴昌硕题画诗》)

  ——以此可见,吴昌硕的画外功夫远在十年以上。我们可将1879年吴昌硕36岁划一条分界线:之前面世的艺术创作概为篆印、篆书以及诗词唱和等,而最早的画作却才于是年面世:

  四月,为毕兆淇绘《墨梅》册页四开并题:

  一、蕉庵先生属画,即请指教。己卯夏四月雨窗,后学吴俊;二、老梅涧边生,瘦影清如玉,有人策杖来,何处寻芳躅。苍石道人;三、春风吹茅檐,犹是寒威烈。竹屋梦回时,纸窗飞白雪。苍石;四、篱畔月初斜,疏影忽在水。老鹤不知寒,梅花清如此。苍石。

  同月,为施为绘《墨梅图册》册页八开并题:

  雪天香海冷烟云,也有疏枝傍夕曛。我在紫梅溪上住,梅花情性识三分(枝);仓石并题。振甫六弟属画,即请指教。己卯夏四月,仓石吴俊。

  (《吴昌硕全集·艺术年表》)

  ——如此看来,吴昌硕始从潘师学画,到画作面世,足足用了十四年时间。另外,笔者还注意到,这段时间里他曾有“相识”画坛前辈、名宿的机会,如早已斐声上海滩的画家高邕之、吴伯滔和任伯年等,但却并未曾有“从学画”之幸:

  同治十一年壬申(1872)吴昌硕29岁,是年曾随友人金杰赴上海,得识画家高邕之。

  同治十二年癸酉(1873)吴昌硕30岁,再赴杭投诂经精舍。在杭识画家吴伯滔。

  光绪五年己卯(1879)吴昌硕36岁,托友人得任伯年画一幅,爱不忍释。(以上录自吴长邺《吴昌硕年谱简编》)

  由高邕书荐,走访任颐,得《钟馗斩妖图》,为之题。(《吴昌硕全集·吴昌硕艺术年表》1879年条)

  ——然而,积十余年的积累,直至1879年,“小荷才露尖尖角”,吴昌硕始有绘画作品正式面世,作品也多以梅花为主要题材,这也是他二三十岁时在家乡从潘芝畦学习画梅作为其涉足绘画的有力证据。

  遗憾的是,潘师未能在安吉留下他的画作。网上某博文称:“海宁收藏家钱镜塘藏有‘乡贤遗迹’,其中三开款署作于‘桃州学舍’(安吉古称“桃州”),另有一开系‘甲子’(1864)年作,恰恰是吴昌硕与担任安吉学官的老师潘芝畦密切往来的前后。”——由此,也足以确定吴昌硕于画学一途的最初取径非潘师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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