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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焊疤”和虚词

  笔者码字多年,于文章语言略有心得。一是焊接文言,二是讲究虚词,三是吸纳鲜活口语,四是力避欧化句法。此处只说前两条。

  “焊疤尤美”

  网上流传一则文白对照的语文材料,用古文名句对应当下流行语,反衬文言之雅驯。如“天高地阔,欲往观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屌丝终有逆袭日”。两相比较,文白大相异趣。

  不过,白话和文言之间并无壁垒,两者大可互渗互补。生硬的文白杂揉固然不好,但如木心所说:“古文今文焊接得好,那焊疤尤美。”“五四”那一代作家,不乏高级“焊工”,周氏兄弟堪为标高。鲁迅虽不赞成青年读古书,但其文章之美,深厚的文言功底与有荣焉。木心也是“焊接”高手,其不少金句有“尤美”之“焊疤”。如:“无论蓬户荆扉,都将因你的倚闾而成为我的凯旋门。”“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念予毕生流离红尘,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焊接得几乎看不出“焊疤”。汪曾祺散文集《蒲桥集》出版时,封面上有他自撰的“广告语”:“文求雅洁,少雕饰,如行云流水。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其中“滋味”,非文言不能传达。

  周作人提倡“以口语为基本,再加上欧化语、古文、方言等分子,杂揉调和,适宜地或吝啬地安排起来……才可以造出雅致的俗语文来。”而古文今文的“焊接”功夫,乃汉语写作一大看家本领。余光中说“文言文是白话文的润滑剂”,“文白”是“亲家”而非“怨偶”,并有“白以为常,文以为变”之行文秘诀。文字欲求雅洁,离不开文言修养。

  茅盾早年说:“必须相信白话是万能的……决不要文言来帮助……古书对于我们无用,所以我们无须学习看古书的工具——文言文。”新文学革命背景下的偏激之论,不可当真。而茅公本人的文字,明显不及同乡后辈木心。

  自由撰稿人刀尔登识见和文字俱佳,其《制造小人》中有一段:“阮大铖复出后,一开始并不是东林的大敌,他的野心原本有限,不过欲得一方面之专,牛皮闪闪小放一光彩耳。而东林死力相争,必欲去阮,劲头远在抗清之上,似乎天下兴亡,全系一阮之进退。阮固非志节之士,既然流芳路塞,竟而遗臭心甘。”如此“焊疤”,不点赞也难。

  虚词秘辛

  虚词和语序乃汉语“肉身”之筋脉和关节。“文以气为主”之“文气”,于此最有迹可寻。因虚词有“虚词不虚”,一词多解,又多表示语法关系等作用,故用好虚词并能体会虚词之妙,于中国语文思过半矣。

  单是“而”字,文学史上就不乏佳话。欧阳修写好《昼锦堂记》后,派人送给韩琦,忽然想到文中有不妥处,改好后再派人送稿。韩琦对照了先后两稿,发现第二稿只是将首句“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里”,改为“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里”。为添两个“而”字,折腾如此。加不加“而”字,效果大相径庭。同样,韩愈《祭十二郎文》:“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三个“而”字,别有沉痛感。

  瞿蜕园、周紫宜合著的《文言浅说》,谈“助字的用法”时说:“‘而’字另有一种作用,可以使语气因间歇而得到缓和,这在口语中倒很难表达的。”如“天而既厌周德矣,吾其能与其争乎?(《左传》)。“读者对于这种古文,必须仔细体会其语气,有‘不可言传’之妙。”

  《左传》记秦穆公不以成败论英雄时有一句:“秦伯犹用孟明。”前人评曰:“只‘犹’字,读过便有五种意义:孟明之再败,孟明之终可用,秦伯之知人,时俗人之惊叹,君子之叹服,不待注释而自明。”一个虚词里原来藏有春秋笔法。唐代卢肇有名句:“尘土卧多毛已暗,风霜受尽眼犹明。”(《病马》)“已、犹”二字颇堪咀嚼,后有三流文人易之为“色”和“光”,舍虚而取实,被陆游斥为“坏尽全篇主意”。钱钟书《谈艺录》专辟“诗用语助”一节,多有归纳和灼见。

  老外学汉语,对虚词的复杂倍感犯难。对母语是汉语的人来说,虚词(尤其在文言中)也是难题。“炼实字有力易,炼虚字有力难。”(清·施朴华)培养良好的语感,当多从虚词着眼。虽宋太祖说“之乎者也,助得甚事”,但读、写之“事”,岂能离开虚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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