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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芜园旧址之谜

  1880年秋八月的一个夜晚,寄寓于苏州退休知府吴云“两罍轩”中的吴昌硕辗转难眠,皎洁的月光泻入窗内,将床前映得如同白昼一般。他骤然想起这离乡七年来,远在安吉的妻儿和继母以及亲手开辟的芜园不知已是何等景况,于是翻身披衣下床,点亮油灯,援笔作《芜园图》一幅以寄托乡思。画毕,意犹未足,便一口气连作六首五古题于画上。现录其第六首如下:

  归隐既未能,披图空神往。念我手植梅,及今应一丈。桑柘旧时阴,先人所长养。几年未料理,出门徒惘惘。客中虽云乐,故园终萧爽。何日抛微禄,永作芜园长。岁寒以为期,赋诗作息壤。

  (《芜园图自题》之六)

  ——这诗中的故园(芜园)在何方,有何等魅力使吴昌硕魂牵梦绕,不惜要放弃眼前的“微禄”,归去这心中的“桃花源”?

  多年来,芜园旧址知者虽不多,但却有多种版本,一说在安吉县城东街,后毁于抗日战争期间日寇飞机的狂轰滥炸中,仅剩一块界碑,言之凿凿,信者颇多;一说在安吉城外原茅庵寺附近;又有人说在安吉城北的桃花渡附近……但均无人提供过硬的文字资料和图片以资佐证,因而终究还是个谜。

  安吉城外桃花渡

  众所周知,吴昌硕一生虽然创作了大量的艺术作品,但迄今为止尚未发现有他亲自撰写生平经历的《自传》《回忆录》之类的文章,这对发掘和研究他的艺术生平,带来了一定的困难,确实也留下了一些不解之谜。幸好他勤于写诗,一生以“诗人”自命,创作了包括题画诗在内的大量诗作,这些诗作其实就是他生活和心灵的实录,我们正可以从他的诗作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作为进一步探索的根据。

  笔者首先查阅了吴东迈所著的《吴昌硕生平》一文,发现有关1865——1874年间事叙述空缺,而这个时间段恰恰是吴昌硕毕生最难以忘怀的芜园岁月,不知何故东迈先生却遗漏了。后来,笔者从新出版的《吴昌硕诗集》中读到一首题为《自题小像二首,像独坐松石间,王复生笔也》(其二)的诗,倒有相关的记述:

  别墅下溪南,绕屋种松树。秋空巢鹤归,明月照山路。下有读书堂,是我旧吟处。离居十七载,乡社窜狐兔。桃州今小住,屋近桃花渡。锄梅引春气,种菊待秋暮。安得移灵根,南轩养风露。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12月版第15页)

  ——这首诗内容分两部分,前半部分深情地回忆了在故里溪南静室读书时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后半部分则述因“乡社窜狐兔”(指战乱后鄣吴村的萧索情况)而迁居桃州(安吉县城)及开辟芜园的情景。请注意“桃州今小住,屋近桃花渡”句,——作者有两层意思,一是昌硕父子迁居桃州(安吉县城成桃形,称桃城,古代安吉又名桃州),乃权宜之计,故曰“小住”:二,首选建屋略避风雨之地就是桃花渡,但却未见“安吉城东街”字样!

  此诗写于何时?笔者查阅了吴昌硕幼孙吴长邺所撰《吴昌硕年谱简编》,在光绪六年庚辰条(1880),读到有“友人王复生为作先生小像,独坐松石间,自题五古两首”的记载,据此可知吴昌硕此诗作于1880年,时已三十七岁。这就是吴昌硕对芜园所在方位最早、最明确的记载。

  至于桃花渡具体位置又在何处?笔者通过世居安城的朋友毛先生得知,安吉城东马家渡下游,有一脉小山,名桃花山;溪对岸早先有一渡口,渡以山名,曰桃花渡,昔曾有街市,今废。为此,笔者查阅了同治版《安吉县志》的《安吉城垣图》(方向:上南下北):

  ——从图中看到,安吉城东北隅,马家渡下游东岸,果然有一座桃花山,其西岸即是所谓的桃花渡了,可惜此图并未注明渡名,但百姓还是依老习惯如是称之。但依吴昌硕自述的“屋近桃花渡”句来看,并未指明是东岸的桃花山,还是西岸的桃花渡?

  芜园旧址桃花山

  答案仍是要到吴昌硕的诗作中去找。经查找,吴昌硕另一首题为《病中得家书,报贼退,喜而作歌》的诗可解开这个谜:

  钟鸣叶落风激湍,老天病我城南端。秋气感人避更剧,一室斗大愁天宽。魂魄动荡发肤竖,头昏目晕唇舌干。隐几而卧坐而言,时见鬼手挑灯残。调糜量水仗老仆,病热勿任衣裳单。得仆如此愿亦足,骨肉远隔犹团圆。家书忽报贼氛退,全家昨撤乌篷船。芜青亭畔竹葱倩,龙溪马渎南轩环。山妻邻里慰牢落,大酒肥肉墙头传。大儿小儿觅梨枣,抱孙况得慈母欢。此时胜服特健药,破涕为笑心神安。生气顿觉入肠胃,起看天地行蹒跚。杜陵得书喜贼退,我今蹶起真生还。满庭苍绿照窗户,彷佛移我桃花山。(《吴昌硕诗集》23页)

  此诗无纪年,在《吴昌硕年谱简编》中也无记载,但从诗中所叙来看,应是1882年吴昌硕39岁前独自流寓苏州,家人仍居安吉芜园时所作。全诗读来非常感人:作者当时身罹重病至“魂魄动荡发肤竖,头昏目晕唇舌干”的濒危境地,全仗一位老仆照看。忽然收到一封家书,得知扰乱故里的盗贼已经远遁,逃难的家人都平安地回到了家中,不禁“此时胜服特健药,破涕为笑心神安”,病情立即好转,便想象着家人、邻里劫后狂欢的热闹情景。最有意思的是末句“满庭苍绿照窗户,彷佛移我桃花山”更是点题之作:刚从死亡线上生还的他,眼前出现了奇妙的幻境:满庭的苍绿突然照亮了整个窗户,桃花山忽然移到了眼前,他彷佛已经身处故园之中了。这明显带有浪漫主义手法的描写,形象地表现了作者强烈的思乡情结!

  ——桃花山,这朝思暮想中的桃花山,难道不是吴昌硕的故园(芜园)么!

  无独有偶,笔者最近在查阅1993年版的《安吉县志》时,偶然瞥见吴昌硕纪念馆馆藏的一幅吴昌硕诗作手稿,题为《怀芜园》,此诗未见纪年,《吴昌硕诗集》中也未见收录,应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佚诗。按诗中“耳聪目犹瞭”句来推测,似作于中年时期。诗人仿佛立于桃花山下,对眼前秋景作了全方位的扫描:翠竹、草亭、流水,远山、渔翁、荼蓼、野果、菜稻,还有那幽幽的琴声,皎皎的明月,全以饱满、飞动的墨迹倾泻而出,使人如入其境,如闻其声。我想这也许是芜园旧址桃花山最好的诠释吧!特录全诗如下:

  芜园面溪南,万竹一亭抱。清苕流无声,玉磬(山名)净如扫。渔翁摊盎桨,芦埼杂荼蓼。泥涂诗解婢,潦草书应媪。缅彼新秋时,野果殷木杪。灌溉南东亩,肥菜熟粳稻。一白云齐门,众青洲间岛。抚琴风外音,要月林际皎。高致谁比伦,耳聪目犹瞭。浮海久胡因,顿受尘氛嬲。肺肝趋厥诚,面目售其巧。不如归去好,声声听啼鸟。(《吴昌硕纪念馆藏品集》第123页)

  附:吴昌硕《怀芜园》诗手稿影印件

  结语

  最后,要说的是,迄今为止,在浩如烟海的吴昌硕艺术作品中尚未发现有“芜园旧址在安城东街”或有关“东街”的字样,因而,我认为“东街”之说显然不能成立,而上面所引的吴昌硕本人诗作应是最可靠的第一手佐证,因此“芜园旧址在桃花山”之说,可能性极高!笔者读书不多,以上思考难免以偏概全,请方家指正,不胜感谢!

  其实,关于“芜园旧址在安城东街”这个说法早就有安城当地文化学者绍卿、方园先后著文,从安城地区地理、历史、人文诸方面的变迁实际雄辩地予以了否定,并指出了芜园旧址在桃花山的可能。(详绍卿撰《芜园追踪》、方园撰《吴昌硕芜园旧址辨析》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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