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眉说鼻

　　眉毛絮谈

　　眉毛虽名列五官之一，但只是“心灵的窗口——眼睛”的陪衬。木心说：“眼会疲倦，眉不疲倦。”眉毛可谓双眼的忠实保镖，而睫毛是眼睛的贴身丫环。

　　眉来眼去能丰富人的面部表情，挤眉弄眼可眉目传情。双眉的舒、收或扬、垂，体现喜怒哀乐。“眉飞色舞”形容人说话时滔滔不绝的兴奋态。“眉开眼笑”乃喜不自禁，“眉头紧锁”则郁闷愁苦。发怒是“立眉竖眼”，凶狠是“横眉瞪眼”。而温顺是“低眉顺眼”，良善是“慈眉善目”。意气昂扬是“昂首伸眉”，摆脱困境后的痛快状是“扬眉吐气”。发呆是“傻眉楞眼”，呆傻是“痴眉钝眼”。

　　《红楼梦》写晴雯发怒时“蛾眉倒蹙，凤眼圆睁”，有失美女之态。而林黛玉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凤姐则是“两弯柳叶吊梢眉”。曹公善写眉毛。“眉是定型而静态的，眉一旦动起来比眼还迷人。”(木心)

　　杨绛初识钱钟书时，对方戴一副老式眼镜，眉宇间“蔚然而深秀”。茨威格写列夫·托尔斯泰，“宽约一指的眉毛像纠缠不清的树根，朝上倒竖”，伟人自有异相乎？

　　“须眉”指男子，“美眉”则称女子。“柳叶弯眉、月眉星眼”，皆指美女容貌。美容术中有画眉、修眉、绣眉。“淡扫蛾眉”指淡雅的化妆。“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丰子恺在《眉》一文中说：“中国人和西洋人对眉毛的看法大不相同。中国人重视眉毛，而西洋人则不甚注意。大约因为他们的凹目凸鼻，眉毛很不显著；而中国人脸面平坦，眉清目秀故也。在西洋诗文中，极少谈到眉；而中国诗文中，眉是美妙的描写对象。”

　　元稹的“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痴情缠绵。李清照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婉转曲折。鲁迅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刚正严厉。1976年“四五运动”中的民间诗歌“扬眉剑出鞘”，义愤填膺。眉毛入诗，不乏经典。

　　有关眉毛的歇后语生动活泼。如：眼泪流到眉毛上——不合情理。眉毛上安灯泡——明眼人。眉毛上插花——有眼色。山西方言“假眉三道”指说话做事毫无诚意。吴方言“鲜脱眉毛”形容食物极为鲜美。有人将古装武打电视剧的最大特征，概括为“白眉毛，会飞的”，一言中的。

　　在传统相术中，眉毛里面有痣称“眉里藏珠”，乃富贵相。“长寿眉”也是吉相。此类说法，姑妄言之。

　　鼻子杂说

　　鼻子是呼吸通道的起始部分，也是嗅觉器官。“天食人以五气从鼻入，地食人以五味从口入。”(《老子》)鼻孔虽朝下，然可“通天”。

　　谚曰：“面如一朵花，全靠鼻当家。”人虽看不见自己的鼻子，但鼻子是人脸上最突出的部分，且位于脸部正中处。帕斯卡说:“要是克丽奥佩特拉的鼻子长得短一些，整个世界的面貌就会改变。”如果埃及艳后长得不是那么美丽，凯撒也许不会爱她，历史会随之改变。抗战中，宋美龄赴美争取外援，颇受欢迎，据说这和她特别好看的鼻子有关。

　　欧洲人的鼻子普遍比亚洲人的挺拔，且鼻根高，典型的如“希腊鼻”。长有一根漂亮鼻子的木心说：“中国人的脸，多数像坍塌了而照常营业的店面。”难怪“隆鼻”是国人整容项目之一。而木心的文笔像其鼻子一样，是中国人的异数。

　　古代有关于鼻子的“宫斗”故事。楚荆王的爱妾郑袖嫉妒心很强，骗新来宫女说，楚王喜欢美女掩鼻的姿势。楚王见到美女掩鼻，以为讨厌自己的体味臭，便下令“劓美人”，把其鼻子给割掉了。最毒不过妒妇心乎？

　　文学史上不乏以鼻子为题材的佳作。果戈里短篇小说《鼻子》，写一小官员的鼻子，脱离其脸部而独自闯荡，主人公为此极度惶恐。故事虽荒诞离奇，却揭示了人一旦失去面具是如何不堪。芥川龙之介也有短篇小说《鼻子》，得到夏目漱石激赞：“这样的作品再写上二三十篇当会成为文坛上无与伦比的作家”。

　　有关鼻子的歇后语多有草根幽默。如：鼻梁碰着锅底灰——触霉头。抱着木炭亲嘴——触一鼻子灰。猪鼻子插葱——装象。鼻子大了压到嘴——不好张口。

　　鼻子除了用来吸气，在特定情形下还可用来“吃饭”。如对不能进食的危重病人“鼻饲”，用管子经鼻腔插入胃内以灌入流食。至于鼻环——戴在鼻部的圆环状装饰物，装扮有点奇葩。

　　面相中有一种“朝天鼻”，那是生理缺陷。而做人倘鼻孔朝天，傲慢自大，难免会四处碰壁，以致成为“塌鼻头”，比酒糟鼻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