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孙回乡的三段时光

　　浙江在线-安吉新闻网12月26日讯（浙江在线记者)[按]陈振孙(1179-1262)，字伯玉，号直斋，南宋安吉梅溪镇邸阁山(今梅溪镇梅溪村)人，宋代藏书大家、著名目录学家。直斋为人仁慈，心系于民；博学多才，学问渊博；治学勤谨，全心育人；为官正直，执法公正。特别值得后人景仰的是，直斋在丰富典藏的基础上，论及作者、书的价值、内容、取材、真伪、撰述时间、学术源流、图书版本等内容，成就我国第一部以解题为名的解题目录《直斋书录解题》(以下简称《书录》)共五十六卷，收录图书三千零九十六种、计五万一千一百八十卷。

　　直斋30岁外出为官，直至70岁致仕(退休)，从现有查阅到的资料来看，除其青少年时期在家乡梅溪长期居住和生活，基本未见其回乡的资料记录。笔者查阅其著作《书录》，读《陈振孙学记》，收集其他资料，查考到其三段回乡时间，一是直斋33岁到36岁辞官归乡；二是62岁时仕中归乡；三是70岁致仕后经常回乡。从37岁开始，一直到70岁，这连续的三十三年里，要么在任上，要么在上任的路上，期间虽有短暂回乡，但时间都不长。考其一生宝贵的三段回乡记录，对这位从安吉走出去的中国“目录学鼻祖”，可略知其家乡情感之一二。

　　辞官归乡

　　宁宗嘉定元年戊辰(1208)，30岁的直斋由中央吏部选差，来到溧水县(今南京市溧水区)担任教谕一职。直斋作为儒学教谕，是县学的教授，相当于教委主任或县学校长，应该还有两名训导作助手。授课以孔孟学说为主，所以称为“儒学”，负责教育生员读书。

　　嘉定四年(1211年)，33岁的直斋从溧水县儒学教谕任上辞去官职，回到吴兴(湖州古称)安吉，这是直斋外出做官后首次长时间居住在家里。这从直斋《华胜寺记》碑记中所言“三年，余去官归”之“归”字可以得到确认。

　　直斋为什么要辞官回乡？笔者假设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直斋父母去世，他辞职回乡守孝三年，三年期满后重新复职。在宋代有这样的规定，“凡官员有父母丧，须报请解官……服满后起复”。二是直斋在溧水教谕任上遇到突发事件，以致于不得不辞职回乡。依笔者分析，第二种可能性不大，如遇到突发事件，完全可以请假回乡处理。《华胜寺记》碑文中有这样一句话：“嘉定四年十二月(1211)教授陈振孙撰”，直斋辞职回乡，但应华胜寺主僧之邀，作《华胜寺记》，其在碑文中自称“教授”，故笔者估计，辞官回乡的三年，是直斋回乡为父母守孝的三年，直斋的父亲或母亲在1210-1211年去世。

　　此时，直斋初仕人生首任教谕，俸禄不高，加之直斋家庭不富裕，“陈宅”只能安置在乡下，尚无余资迁梅溪集镇或吴兴城里。

　　家居梅溪期间，直斋求师访友，静心学问，为人生下一阶段积蓄能量。这是一段美好的居乡时光，在直斋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他甚至初步有了撰写《直斋书录解题》的想法。

　　仕中归乡

　　嘉熙四年庚子(1240)，直斋返回家乡，曾向湖守王侑借《易林》校勘。《书录》卜筮类载：“《易林》十六卷。汉小黄令梁焦延寿赣撰。又名《大易通变》。唐会昌丙寅越五云溪王俞序。凡四千九十六卦，其辞假出於经史，其意雅通於神祇。盖一卦可以变六十四也。旧见沙随程迥所记，南渡诸人以《易林》筮国事，多奇验。求之累年，宝庆丁亥始得之莆田。皆韵语古雅，颇类《左氏》所载《繇辞》。或时援引古事，间尝筮之，亦验。颇恨多脱误。嘉熙庚子从湖守王寺丞侑借本两相校，十得八九。其中亦多重复，或诸卦数爻共一繇，莫可考也。”

　　此时，直斋升任浙西提举不久，做了一件时人及后人都屡屡称道的事情，这就是“停废醋库”事。宋谢采伯《密斋笔记》卷一载：

　　天圣四年，州、军并不得官置醋坊。近陈提举振孙博通古今，仰体祖宗恤民之意，举行万户，停废醋库，邦人至今德之。

　　在古代，盐铁酒茶等常为官府专营，利润丰厚，后逐渐开放，民间得以获利。宋代官府多于州郡设醋坊，仁宗天圣四年(1026年)下令罢之，但其后又或兴或废。直斋体恤民众，鞭其弊政，废除醋库，允许民间经营，故当地百姓一直感念他。

　　直斋担任浙西提举时，已61岁，到任不久，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心里自然感慨万千，此时，他得找他的好友王寺丞聊聊感触。返湖亦返乡，到家乡走走，看看家乡的变化，这也在情理之中。这也是直斋为数不多的返乡记录。

　　致仕归乡

　　“大夫七十而致事”。淳祐八年戊申(1248)，70岁的直斋向朝廷请求退休，主动从杭州搬回离故里安吉较近的吴兴居住。和他一起返回的，除了一家老小，还有几万卷的历年藏书资料。由于吴兴家中一时无法容纳这么多书籍，有一部分书籍便安放在梅溪老宅中。梅溪老宅早年修建了两间小楼，园子不大，但也进行了适当打理，倒是一处雅静之地，在此养生治性、著书立说，不失为一处难得的佳地。有了书，小楼便有了灵性，直斋给藏书楼取名曰“陈氏山房”。

　　在陈氏山房，直斋完成了《吴兴人物志》的修撰。在修撰《吴兴人物志》的过程中，直斋与同乡周密交往亦密。周密(1232-1298)，字公谨，号草窗，又号霄斋、萧斋，南宋词人、文学家。其先人因随高宗南渡，落籍吴兴，置业于弁山南。周密能诗，擅书画。笔记体史学著作有《齐东野语》等，对保存宋代杭州京师风情及文艺、社会等史料，贡献很大。曾在吴兴家中设“书种”“志雅”两座藏书楼，曾藏书42000余卷。直斋曾向周密之父借阅过张先的《十咏图》，并将过去撰写的跋文书于原图卷尾：“庚戌七月五日，直斋老叟书……丙辰中秋后三日也”，共四十四字。丙申夏，笔者向同村好友缦清请教欣赏直斋题跋书法，如此行书，用笔稳健、庄严大方、神气充足。乡贤佳作，难得难得。

　　1945年，《十咏图》流落民间，被东北一李姓人士家藏。1995年，北京翰海秋季拍卖会上，故宫博物院最终以1800万元竞得此《十咏图》，使得流散在民间长达50年之久的故宫珍藏，重归故宫，可见其珍贵之处，启功先生当年说“值得”。此乃后话。

　　乡里凡是与书有关的活动，均邀请直斋参加。如淳祐十一年(1251)，天台郭居和建梅溪书堂，即征求他的意见，并请求他的帮助。直斋不仅在吴兴乃至京城大力募捐，而且还将陈氏山房的部分书籍捐赠给学堂。

　　远离了政治生涯的勾心斗角，直斋又融入了西苕溪边的休闲宁静。平日或在菜园劳作，或友人来访，偶尔也去周边学校授课；有时听说吴兴街上有好书，他便又赶到吴兴求书。直斋的退休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但他大部分的精力，还是放在收书访书、撰写《书录》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