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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态三题

  妒者,毒也

  “羡慕嫉妒恨”,三个词的排序在感情色彩上呈递进关系,揭示出嫉妒之情的来龙去脉。有人问亚里士多德:“为什么心怀嫉妒的人总是心情不愉快?”答:“因为折磨他的不仅是自身的挫折,还有别人的成就。”心胸狭窄、虚荣心强的人,最易嫉妒,而“嫉妒使人变丑”。

  嫉妒是针对别人的价值而产生一种心怀憎恶的欣羡之情。对他人之好想方设法加以贬低、诋毁。妒忌者无爱,而且妒忌很容易转化为憎恨,对比自己强的人心怀怨恨。他们心里弥漫着一种见不得阳光的阴暗心理,嫉妒心有如洞穴中的蝙蝠,永远在暗黑中盘旋。莎士比亚在《奥赛罗》里形容它为“绿眼的妖魔”,它是“心灵上的肿瘤”(艾青)“灵魂的黄疸病”(德莱塞)。

  不要怕别人嫉妒,因为嫉妒本身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发自内心的认可。也不怕别人诽谤或诋毁,那些真正比你强的人,根本懒得理你,而诋毁本身不妨说是一种仰望。

  当一个人妒火中烧时,没有比别人的不幸更令他快乐,也没有比别人的幸福更令他不安。王安石说:“嫉生于不胜。”《魔鬼辞典》把“妒嫉”(envy)释为“一种最无能的竞争”,可谓诛心之论。爱嫉妒心者不会有同情心。

  培根在《论嫉妒》中说:“在人类的各种情欲中,有两种最为惑人心智,这就是爱情与嫉妒。”如果说上了年纪的人谈恋爱,是老房子着火——没得救,而一个人老了如还心存嫉妒,那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同样没得救。

  妒忌对妒忌者之害,犹如铁锈之于铁。别人的成功和自我的不成功令其忍受双重痛苦。嫉妒是一种毒,祸及别人,也殃及自身。西谚说:“善妒的人是往自己的食物中下毒,然后把它吞下去。”中国式嫉妒则喜欢在人家的食物中下毒。无论中西,妒者,毒也。

  忙和“心亡”

  某友感叹:“每天日子过得像打仗,像陀螺似地转个不停,身心疲惫却不知道意义在哪里。”不少人把日子当成骡子赶,成了一头被生活驱赶着的骡子。忙和努力,两者有外部相似性。人生自当努力不懈,但网上有热句:“有一种努力,叫瞎忙。”“你以为你很努力,其实你在瞎忙。”如果忙而看不到成效或意义,那是“河滩上撒网——瞎忙活”。

  不少人迫于工作和生活压力,忙于职场打拼,忙得顾不上亲情、友情,忙得忘记了初心,甚至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忙。汉字“盲”是“目亡”,而“忙”字拆开来是“心亡”。你忙我忙他也忙,忙赚钱、忙升职、忙微信群、忙撩妹捞汉……越忙越忘记梳理内心,安顿灵魂。“忙则心亡,心亡则忙”也。

  某老汉抱怨找不到自己的怀表,儿子帮他找到了。父亲问怎么找到的?儿子说:我安静地坐着,一会听到滴答滴答声,就找到了。平静下来,才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俯仰无愧

  民国时,上海开明书局厅堂里有一副对联:“堂堂开明人,俯仰两无愧。”为人处世,倘能臻于“俯仰两无愧”之境,不愧“开明”也!胡风曾说:待人要做到合情合理。对上做到合情易,做到合理难;对下做到合情难,做到合理易。既能对上合理,又能对下合情更难,更可贵。汉代的扬雄说:“上交不谄,下交不骄,则可以有为矣。”能对人一视同仁者,人必另眼视之。

  在北京砖塔胡同曾和鲁迅同住一院的俞芳,在《和鲁迅先生相处的日子》中回忆:“大先生很尊重别人的劳动,尊重别人的生活习惯,处处为别人着想……在经济上,大先生对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从不计较,他出门有时坐人力车,车费总是多给一些,所以人力车工人喜欢拉他上班……他常说,人家辛辛苦苦换来一点工钱,要养家活口的,在有限的工资上和他们‘斤斤计较’,是不道德的。”

  鲁迅的母亲说:“每当傍晚,送挂号信的邮递员叫门,大半是他自己去接信的。接到信后,他总要和邮递员讲讲话。有一次,我问他,你们在外边讲些什么呀?他说,邮递员送信很辛苦(那时邮递员送信都是步行的),信送到了,我请他吸支烟,喝杯水,在门洞里坐坐,歇歇力,表示对他的感谢。”正如木心在《即兴判断》中说:“有教养的上流人士,对车夫、浴室侍应生、任何传递物品的人,从来不会敷衍搪塞。”

  对“正人君子”横眉怒目,对底层普通劳动者温良、体贴,可见鲁迅“宅心仁厚”。难怪木心在《鲁迅祭》中说:“先生慷慨豪放温厚慈祥,小人口蜜腹剑,先生口剑腹蜜,他的天性极其纯良真挚。”信然。

  范某也会嫉妒,那是在读到绝妙文字时。此生不求进取,也就谈不上“忙”。有时作“青白眼”,“俯仰”有愧无愧,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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