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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准文字大如斗

  精准讼辩

  清代笔记小说《小豆棚》中,有个外号“疙瘩老娘”的湖州“婺妇”(丈夫常年在外的妇人),“能刀笔,为讼师,远近皆耳其名。凡有大讼久年不结者,凭其一字数笔,皆可挽折,虽百喙不能置辩”,其讼状惜墨如金,直指要害,司法文书之精准典范也。

  某年江北连年歉收,米贩纷纷到江南采购粮食。江南人怕米价高涨,禁止大米出境,造成诉讼。米贩向疙瘩老娘求助,她索银三千两,写一状子呈上。第二天,当地衙门就下令不得阻扰粮食出境。那骈文状子有一关键句:“列国纷争,尚有移民移粟;天朝一统,何分江北江南?”疙瘩老娘不援引大清律,也不强调贸易自由,更不斥责江南人的“地方保护主义”,而是以“主流意识形态”的语境,从“天朝一统”的高度来申述。审案官员“政治上很成熟”,“第二天”就准其诉求。”假如江北人不得到江南籴米买粮,岂不是把“莫非王土”的“普天之下”裂土分疆了吗?

  疙瘩老娘生活在乾隆时代。有清一代官方因推行息讼政策而一直打压讼师。乾隆二十九年(1764),清廷据江苏按察使钱琦所奏《请严积惯讼棍例》,出台了八条例文,规定教唆词讼者与犯人同罪,地方官须严查讼师。乾隆时还规定老百姓不得私藏《大清律例》,各种“讼师秘本”亦被严查禁毁。讼师的职业身份,从未得到官方承认,其活动多属“地下工作”。据《清稗类钞》:某讼师身携讼状夜归,被地方官碰上。讼师怕遭到谴责,将讼状一把吞进肚子,说:“文章太烂,不好污大人眼。”不过,疙瘩老娘文章甚好,“大人”们当眼前一亮。

  历史上是否有“疙瘩老娘”,待考。香港曾拍25集的古装连续剧《疙瘩老娘》,多戏说成分。疙瘩老娘很懂官场明暗规则,善于假借朝廷标举的“大义”,理直气壮地为委托人的诉求张目,捞金既快又多。有司想必和《沙家浜》里的刁德一同感:“这个女人不寻常。”不寻常的是其一字千金的精准讼词。如今有的律师“口杠子”尚可,然写个律师函,语欠清通,遑论精准?

  一个字,大如斗

  张爱玲在说:“我大概是中了古文的毒,培肯(通译为培根)的散文最记得这一句:‘简短是隽语的灵魂’,不过认为不限隽语,所以一个字看得巴斗大,能省一个也是好的。”张师奶虽非“红学”版本专家,但她精熟《红楼梦》,“不同的版本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点的字自己会蹦出来”。对文字超级敏感的天才作家,才会有“一个字,大如斗”的阅读感受。张爱玲自己的语言精敏入微,笔下每一个字,几乎都像拳击时的有效出拳,挨在描写对象肉上。

  好作家常把“一个字看得巴斗大”。中国古代有“炼字”传统,字“炼”得好,胜似精金美玉。鲁迅小说《高老夫子》中的高尔础说:“女学堂越来越不像话,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着和他们酱在一起。”倘用“掺和”代替“酱”字,则味道大失。沈从文写一个水手,没钱参加赌博,就“镶”在一边看别人打牌。余光中写火车过隧道:“黑黝黝的山洞一口接一口来吞噬他们的火车。他们咽进了山的盲肠里,汽笛的惊呼在山的内脏里回荡复回荡。”这样的文字可“咽进”读者的“盲肠”。有一次聚餐时有人问汪曾祺:“中国美食您最爱吃哪道菜?”汪老听后,沉思了一会儿,答:“我最爱吃的一道菜叫‘语言’。”他甚至还有“写小说就是写语言”的极端之论。才高八斗,字大如斗。

  “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说的是一张状子递入衙门,便身遭讼累,无从摆脱。而诗文写作一字不妥,也会影响全篇。“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贾岛)“为求一字稳,耐得三更寒。”(清·顾文炜《苦吟》)欲求字大如斗,先要心细如发。“一粒米,重于山。”在讲究语言的作家眼里,“一个字,大如斗”。

  写作时也可能“多收了三五斗”。文字力求简练的作家,“能省一个(字)也是好的”。鲁迅说:“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把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如果说可有可无的字词是泥沙,当“竭力”删去,那么,留下来的才可能“一个字,大如斗”。

  老范虽艳羡在文事上“字大如斗”的斫轮老手,但才力不逮,没有疙瘩老娘的刀笔功夫,码一些如蝇小字,唯恐“污大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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