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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缝里的春天

  “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一场春雨后,韭菜齐刷刷地拱出来。夜雨剪春韭,剪下来,刚好入盘咬春。

  “咬春”,是北方人的说法,梁实秋有本《雅舍谈吃》,其中有篇《薄饼》,就是谈老北京咬春习俗的。古人有“春盘”一说,《四时宝鉴》云:“立春日,唐人作春饼生菜,号春盘。”春盘,即“春饼”,其实就是在两张面片中间抹油,擀成薄饼,烙熟后可揭开,中间用来卷菜。而中间的菜总少不了春韭、豆芽等。若没有这些,又怎么能叫作“咬春”?笔者爱把“咬春”叫成“嚼春”。嚼,注重过程,更有含英咀华、口角噙香之感。

  “头刀韭,花下藕,刚娶的媳妇,黄瓜扭。”韭菜,在民歌《四大嫩》中被推到了首席。春韭不唯细嫩,模样也很养眼,叶片细长润泽,那种浅淡而清新的绿令人联想到“香娇玉嫩”一词。韭菜炒蛋,先秦时期就是一道很常见的菜。《礼记》中有“韭以卵”之说,想来就是某位先民用蛋配以韭菜烹饪,食觉味美,经过众人口耳相传,遂成为一种全民提倡的吃法。到今天,不论是韭菜炒蛋,还是韭菜蛋花汤,依然是没有过时的家常菜。

  春回大地,细雨绵绵。趁着这份湿润,林间的春笋破土而出。此时的笋,是“蔬中第一品”,是春天最不容错过的味道。“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这是李商隐对春笋的描述。笋在厨房里无菜不配,炒煮煨炖皆成佳肴。一个大竹笋,因各部位鲜嫩程度不同而各具风味,嫩笋头可用来炒食,或作为肉丸、馅心的配料;中部可切成片,炒、烧都成美味;根部质地较老,将其与肉类一起炖汤,汤味尤其鲜美。

  除春韭、春笋外,可用来嚼春的还有柳芽。柳树的嫩芽淡绿鹅黄,在未开花絮之前将其捋了,下锅烫熟,用凉水浸泡半天后凉拌了吃。我喜欢柳叶的苦香,感觉微苦,但这才是野菜的原汁原味。笔者居住的小区里有几棵柳树,每到春天,我都喜欢随手采几片叶子回家泡茶,茶水既有蝉翼的绿,又有琥珀的黄,清洌苦香,能败火。有一道淮扬名菜叫“软炸一枝春”,据说就是用蛋清、面糊裹了嫩柳枝放油里炸,因柳叶裹在面里,保持了原有的色味,口感清爽,遗憾的是笔者至今无缘品尝到。

  柳叶渐老后,香椿芽又慢腾腾地长出来了。香椿刚发的芽跟牡丹的差不多,暗红色,隐隐透着绿。如今,香椿在市面上是道精品菜,卖到了肉价钱,凉拌、炒鸡蛋、油炸、盐渍,千锤百炼不改其香。阳春三月里,可采椿而食,过了“五一”,椿芽就转老了。老了的香椿香消玉殒,是吃不出春天的味道的。

  吃了头刀韭吃春笋,吃了春笋吃柳叶,吃了柳叶吃香椿……春天,就这样从我们的牙缝间悄悄地走来,一直走进我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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