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哺乳情深

  时光已逝八十余年,孩提琐事犹鲜活如昨,弥久愈彰,时时萦系于心。笔者出生后,家母频频生育,无力抚育,遂请来奶妈施梅香(白水湾毛家村人),全权委托喂奶管带。施氏,一村妇,遇人不淑,丈夫嗜赌,家产荡尽,衣食无着。她万分无奈,愿来我家干此重活,一住,竟达九年之久。她俭朴勤劳,做事全心投入;故而,不需多久,我俩便亲如母子,对我照料,无微不至,且重视行为规范,她不让我与大人同桌进餐,只夹些菜在一旁食用,须左手捧碗,饭粒不许撒出,盛饭不过量,以免吃饱而留剩饭。对我穿衣戴帽也不马虎,帽须戴正,衣须上扣,脏了便及时为我洗涤。晚间尿床要打屁股。她是文盲,无书本知识,但她为人处处得体,通情达理,非同寻常。她节俭,有一例我终生难忘:某日,在茅厕,不知怎地,她掉落一小饭团,她急忙拾起,说是虽不能吃,尚可喂鸡,真正做到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我小小年纪,她就带着我喂鸡养鸭,说是怕脏不是好孩子,特为我做个小网斗,自粪坑中捞蛆虫喂鸭,故十余只小鸭很快长得肥肥胖胖。闲时,还领着我在草丛中挑割荠菜、野芹菜等。跟着她,过的是节俭纯朴老实安分的生活,与富家子弟的娇气、傲气、任性无丝毫沾边。朱光潜先生曾言:“有钱难买少年贫。”奶妈施氏却无偿地给了我这份厚礼。

  抗日时期,许多小学停办,唯山河井村有一民校,学生多数为井村大户子女。我姐、兄、弟三人有幸前往读书,寄居亲戚家,奶妈随行,料理生活。姚家子女年幼无知,欺生常有发生。奶妈则告诫勿与他们争强斗勇,有事与家长沟通,讲理平息。这样,半年时间,学有所得,与村中孩子快快乐乐友好相处。

  抗日战争后期,奶妈丈夫去世;祸不单行,儿子也不幸早亡。儿媳留家中,招赘为夫。稍后,笔者上附近小学读书,奶妈离我而去,顿使笔者如失依傍,思念之情久久不能去怀,一有闲时便奔去看望。奶妈见我自然高兴,乐得相对无言,只执手相望,随之煮红薯,或取出笋干青豆等飨客。我吃得香,她心里高兴。

  上世纪50年代我在北方供职,60年代回安吉教书,此时她已体弱衰败老态龙钟。那年代,无论农民或职工,衣食定量供应,每次往访所带食物或物件,不免寒伧,现在回想,深感遗憾。然而,会面却是万分愉快,双方精神都为之一振。

  她寿终83高龄,“好人一生平安!”笔者现已耄耋,奶妈养育教育之恩犹长记心头。她的纯朴为人、勤劳节约、刻苦耐劳,诸多品格是我终生的行为准则,立足社会无所愧疚,凡此种种均得益于她。奶妈,您我阴阳相隔,愿天上人间爱心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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