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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背影

  暮春。我回到已经变成梯田的老家,整个村子几百户人家整体拆迁。我们一家人在此生活了几十年。那么多实实在在的日子,那么多欢乐的时光,如今只剩记忆里的安静祥和。千年之后,一支考古队来到这里,考察“江南古村落”。在荒野里挖出一口古井,扒拉扒拉掩埋的土层,居然有清泉流出来。井边挖出几片碎瓷片,那是我打破的碗。又挖出了一枚金戒指,俗气的“福”字方戒——我妈妈的宝贝,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气得她三天没吃饭。考古队员笑了,这么俗气的工艺品,一看就是公元1990年代左右的东西。这就是一户普通的农家,看水井的深度和垒石的质量,是当时比较富裕的农村人家,没有多少考古价值。

  放眼望去,我的眼睛糊涂了:山坡是梯田,高山上是茶叶,田里种着树木。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这情境十几年前还处处可觅啊。相同的季节,同一个太阳下,一千多年前的唐朝都城,王维下班后骑快马回终南山的辋川别墅。草木葱茏,散发着清香,官道两旁的水田里,禾苗葱郁,马蹄声惊起了天空的麻雀,呼喇喇卷走一群。昨天刚下过雨,天空澄澈,远处有白鹭翻飞,好一幅田园风光图!待到山林隐居之地,王维勒紧缰绳,急速下马,将绳子丢给书僮,来到书房,迫不及待地写下这首《积雨辋川庄作》。而这“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就成了联结古今田园之美的密码。

  但是,至少在我生长过的这小片土地,密码断裂了,了无痕迹。

  盛夏。大西北。导游小姑娘的口头禅是“能动手就不动嘴”,显而易见瞧不起江南的柔弱风骨。猎猎风沙中,我围上大披肩,只露出一双眼睛,风干脆利落,吹透毛孔,不留一点汗,爽!

  青海湖边,我的眼神一直被远处如铁般冷峻的祁连山牵着。沉睡在大脑皮层的阅读记忆被激活了,河西走廊,丝绸之路,匈奴回鹘党项,诸葛亮“六出祁山”。驼铃,孤旅,残阳如血。我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从祁连山脉各个山口飞奔而来的骑兵,汇聚在青藏高原的起点,圆月弯刀,寒气逼人。讲一句话就会被风吹走,被砂砾渗透,金戈铁马中,嘴巴是多余的摆设,我也宁可能动手绝不动嘴了。

  我站的地方,被来来回回的马蹄踏平过无数次。那本伟大的《草原帝国》被我翻破又修补好,每一段历史此时都变成电影画面,无声、有力。

  青海到宁夏的几百公里高速,就是穿越干旱的甘肃。路两旁裸露的山,星星点点的一蓬蓬草本植被。车在前行,看不见的黄河忽远忽近,祁连山渐渐隐没,贺兰山开始探头,我是行走在古代的河西走廊了。

  山腰时而出现一排排的洞口,必是古时戍边将士的容身之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李元昊的党项族西夏国,令人闻风丧胆的突厥,是雄霸大西北的劲旅。山那边还是山,绵延不绝,方圆千里都是这么缺水的地方。一定有秘境,水草丰美,让战斗民族休养生息征战四方。每到一个山口,我就想自己若生于此,也必定是性格强悍,沉默顽强;若在此山口被突厥劫掠而去,命运就是不停地生娃,看着家中的男子走向战场,隐忍悲苦。恍惚间突厥人狂呼而去,却是悄无声息,只有身影在叠加,厚重而缥缈。我们随车子前行,留下的足迹也似缕缕轻烟,既成过往。

  隆冬。温暖如春的空调间,我看民国的史料。不是电影不是小说,是枯燥无味的海外学者齐锡生写的《中国的军阀政治1916-1928》,诸如此类,从高处剥离历史的外套。我最想生活的年代就是民国,在那个错综复杂,国破山河在的时代,不成功就成仁。我只是想多了解历史,把时间浪费在喜欢的地方。过一天,民国历史就离我远一步,背影也更清晰一下。

  历史面前,我已经学会不生气,不扼腕叹息,不哀嚎。没有单一存在的事物,各种纠缠,在特定的时间节点,爆发了某个事件。然后牵一发而动全身,演变为大事件。只要人类的属性不变,“重复”是常态,背影在叠加、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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