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影子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此次徽州之行，与其说是“采风”，毋宁说是“寻梦”。梦幻里最令人痴迷的当属那一幢幢的古民居。 这些古民居大多是当年徽商们的宅院。“徽商”是在历史的册页上曾经无比辉煌过的群体。他们在走出大山，完成资本积累后，又回到大山里来。跟着他们的，是一笔笔丰厚的财富。在政治动荡、战乱频繁的时代，交通闭塞的家乡是他们视为可以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乐土。于是，他们用那些辛苦经营来的财富，在家乡建造起一幢又一幢的豪华住宅，享受着世外桃源般的清静与安乐。

　　走在狭长的古巷中，看着青瓦上的绿苔，斑驳的墙体，时光，仿佛在慢慢回溯。悠长的古巷，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个遥远的故事。古民居最多的西递，无论哪一户人家，祖上似乎都非富即贵：一处处飞檐翘角的宅楼就是明证。“瑞玉庭”、“桃李园”、“履福堂”、“旷古斋”、“笃敬堂”……一处宅院就是一座历史人文的矿藏。

　　揣着对那段历史的好奇，我走进了“大夫第”。“大夫第”建于清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为朝列大夫胡文照故居。它的正厅为四合院二层楼，前堂的柱子上刻着郑板桥的书法：“之九万里而南，以八千岁为春”。这句话出自《庄子》，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不要因为行了九万里自我满足，而要乘胜前进；不要因为年龄大了，就不再学习劳作，而要视八千岁为青春，继续干一番事业。颇有进取自勉之意。“大夫第”墙板阁楼的油漆已经斑斑驳驳，但依稀可以看出旧时的富贵堂皇。走上狭窄的楼梯，里面光线幽暗，其实这也是徽州故居的特点。据说徽人害怕露财，经常关门落锁，足不出户。走在吱呀作响的楼阁上，看着雕刻精美的窗镂，仿佛自己就沐浴着明清的风风雨雨了。楼上的屋子大都上了锁，锁是那种黄铜制的，长方形的我从未见过的那种。有一间屋子似乎虚掩着，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我轻轻地推开了门。幽暗、狭小的房间顿时出现在我的眼前。七八平米吧，一张木制的老式床，两只木箱子，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木制品———全都黯淡着，当年“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富丽如今已成了枯黄的残叶。时光老去，剩下的，唯有它摇曳的影子，纠结着我无穷的遐想。在这样的房间里，我体会到什么叫“窸窸窣窣”，我仿佛看见一位位衣鬓馨香的女子在挪移着她们裹着的金莲。那狭窄的楼梯以及雕镂过的排窗，是只合那瘦弱的明清女子们斜依的。在这样的窗前，我让一位摄影家为我留影，同行的几位老师提醒：“笑得太现代了！”是的，那排窗，只适合那些小姐含羞浅笑轻靠，我们这些壮健的现代人，是走不进她的韵致里去的。 西递人家，有的出售着一些书画、雕刻。最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些放在旧妆奁里的钗环、镯子。它们，究竟带有多少女子欢喜的气息？随手拿起一枚银簪细看，下垂的坠子造型别致，精巧镂花的一面已磨得非常的光滑了。这样的簪子，曾经插在怎样丰美的秀发上？这一枝，又曾经在怎样的发髻上为主人增添着妩媚？更有那各式的镯子：银制的、铜制的，或细巧、或粗朴，无不引你浮想联翩。

　　走在西递，是该逢上一场细雨的。飘飘洒洒，微润着你的遐思。雨巷，油纸伞，斑驳的飞檐。是的，这才是西递的风韵。

　　有人说，在徽州，你信步走进一个村落，就会翻动一页历史，随处踩动一块石头，就会触动一个朝代。是的，这是一片钟灵毓秀的山水，这是一块人文蕴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