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雨

　　相比“牧童遥指杏花村”，其实更喜欢吴文英的那句“听风听雨过清明”，但要论悠闲随性，莫过于程颢的《郊行即事》，蜕去了风雨凄离的惆怅，倒是契合了许多人踏青的心意。

　　小时候，我是极喜欢清明时节的。因为江南的春，多在清明时候澎湃起来，且一旦澎湃，势不可挡，仿佛一刹那就可以“百花如旧日”。豆子随我，也喜欢这个万物竞发的季节，“心潮澎湃”地预定了今年清明假期里的众多节目：去烈士陵园，去祭奠太奶奶、太外公、太外婆，去百草原放风筝，去静阿姨家里包青团子……仿佛一切与春天有关的计划与心愿都需要在这个时候抓紧实施。

　　看着豆子掰着指头定计划的模样，心也跟着澎湃起来，因为那红的花绿的叶，不是字里行间能够咀嚼出味道来的；因为那血浓于水的亲情、伟大的爱国主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在孩子的心底里生根发芽的。想起去年的清明，豆子随我们去扫墓，站在大阳山上唱她所有会唱的歌曲，一首一首，像一只不知道疲倦的小百灵。她说厥菜的气息是香的，野蔷薇的嫩茎是甜的，路边的小狗是可爱的，送给春天的大阳山最合适的是《红蜻蜓》……春天的空气里布满了快乐的魔咒，让豆子快乐到恨不能变成一串音符，从枝头跳到草尖，从松毛地里打个滚儿，再像红蜻蜓一般高高飞翔。只有当孩子用耳朵、用鼻子、用眼睛、用手脚、用心灵去拥抱自然的时候，她才知道，桃红柳绿的真谛。

　　大阳山归来，途经烈士陵园，豆子死活不答应我们第二天买了菊花再来祭扫的计划，一定要马上实施她的“郊行即事”，于是带着她拾阶而上，认真读完陵园的介绍，认真地鞠躬，认真地看完纪念馆里陈列的所有物品。虽然仓促间什么也没带，但带去了一颗心。我记得，小时候，我还在乡下读书，老师带我们穿过大片的田野来到一座孤坟前祭奠；我记得，中学时代，我们或走路、或骑自行车祭奠；我记得，社区里，我们带着退休的老党员一起祭奠……那日，去烈士陵园祭扫的散客竟然不少。

　　也正是因为豆子的干脆果断，去年，我也终于实现了对外公的承诺，那一年外公对我说：他百年之后，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在偶尔想起他的时候能摘一束野花放在他的坟头就行了。一转眼外公仙去近20年，我才捧上菊花祭上坟头。豆子似乎很热衷这些，很认真很认真地一个个坟头拜过来，和那些她从未谋面的老人们问好。看着她忙碌真诚的身影多少有些欣慰，未管懂或不懂，至少那一刻她是认真的。

　　这几日，和同事又聊起清明假期的安排，有人说可能会下雨，豆子却根本未考虑晴好风雨的事儿，自顾自念叨着她的种种计划，一派乐观的模样，忽然想：不下雨自然最好，可以“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如果真下雨，不妨就且听风雨吧，而有些人有些事，是无论风雨晴好都该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