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蚊之斗

　　在这个星球上，人类一直认为自己就是“老大”，那是从不表示一点谦虚的。似乎无所不能、无往不胜。有一伟人曾经豪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天、地、人都不在话下，遑论其他。天空飞翔的雄鹰，地上奔跑的豺狼虎豹，江河湖海游弋的鳄鱼巨鲸，与人斗了多少年，末了还不是乖乖地俯首称臣，被人管得服服帖帖，没了脾气。幸亏恐龙灭绝早，否则也是英雄末路，虽庞大身躯，也逃脱不掉关在动物园供人观赏的命。

　　但是尽管如此，还有不服气、不服输的，譬如夏日里最常见的蚊子。就是这么一只细小的、用肉眼难以分辨的蚊子却让人无计可施。“人类无奈小虫何”，这很伤“老大”的自尊。

　　是人类不作为吗？非也。你随便翻阅古人诗文，不少篇目就记载了先辈们与蚊斗争的辛苦历程。博选是晋代文士，他甚至留下一篇檄文，历数蚊子之罪恶：“众繁炽而无数，动聚众而成雷，肆惨毒于有生，及餐肤以疗饥。妨农工于南田，废女工于机杼。”晋代文人素以洒脱闻世，博选如此大动肝火，看来实在忍无可忍；

　　南唐诗人杨銮则心平气和，诗云：“白日苍蝇满饭盘，夜间蚊子又成团。每到夜深人静后，定来头上咬杨銮。”我猜想这肯定不是杨銮的初衷，他先前一定“斗”过，只是斗不过了，只好认命——咬就咬吧，爱咋咋地；

　　类似心态的还有明代大学者方孝孺，尽管“喧暄秋后蚊，白日噆我肌”，但他仍以不变应万变，“我虽病无力，扫扑亦易为。”——不是我不打你，只是不想打而已。因为“且复纵遣去，天运自有时。”相信天道自会惩处。其实也是“阿Q”式的精神自慰。

　　恕不一一罗列赘述了。

　　古人如此，而步入现代，人类虽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但要说对付那厮，好像也没啥高招。

　　譬如自家，纱门纱窗一应俱全，可谓壁垒森严、严防死守。但蚊子总是生生不息，驱赶不尽。以为蚊从门入，于是大凡进出则小心翼翼，侧身快速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管如此，仍发觉几只盘旋多时的“嗡嗡”亦尾随而入。要说这户籍上明明写着自个儿是户主，可每每出入家门却弄得像贼似的。

　　忆及童年，那时的夏夜总觉得那样漫长。没空调没电扇，暑热难挨，街坊邻里纷纷搬出竹床竹椅乘凉，三五一群，或躺或坐闲聊着直至夜深。蚊香早已点燃，那是很古旧的驱蚊品，用纸裹着拌有药物的糠秕制成，状如盘蛇，夜色里吐着暗红色信子。还有不知谁从哪儿弄来几堆艾草放在四周燃烧，烟火袅袅，乘凉人疑似置身古代烽火台。虽退蚊数丈远，不过人也被烟火熏得昏昏然。

　　科学进步，蚊香也日趋精致了，后来发展到电蚊香、电蚊拍。尤其是后者，不知是哪位科学家的创意，此等利国利民之举，怎么没去申请诺贝尔奖？此后与蚊斗，便有了克敌法宝。只需轻轻挥手，蚊虫即刻毙命。此外还有“噼里啪啦”的音响做伴，平添一份娱乐的意趣。

　　缺憾还是有。假如遇见几只大概属于蚊类里“本硕毕业”的，它们深谙利弊，悬空贴在天花板上就是不下来，握着电蚊拍也只能仰天长啸干瞪眼。妻感慨地说：你要是姚明就好了。

　　让年薪千万的姚明替你打蚊子，这是什么话？